备受质疑的高速公路“超时费”

□本报记者张颖川
“就算是为了防范‘换卡逃费’，也不能将所有因故滞留的车辆都列为嫌疑对象，并施之以惩罚性收费。”“这种说法貌似合理，但该政策的执行却可能伤及无辜，那些在事实上没有逃费的司机可能会受到处罚。”“国内收取超时费的省份沿路都没有提醒一段路要在多久内走完，让司机心里没底，只能选择不休息或少休息。”“交通法都有规定，司机不能连续驾驶4个小时以上。但现在一边要我们休息，一边休息久了要收‘超时费’，真矛盾。不知道‘超时费’算不算霸王条款？”……
    自河北司机高先生因在高速公路服务区睡了一觉被追缴345元高速路“超时费”事件曝光以后，“超时费”便成为公众热议的焦点，社会各界的质疑声纷至沓来。而更多声音则直指“超时费”为“乱收费”行为。
    “超时费”的由来
    事实上，高速公路“超时费”早已不是新鲜事物。2007年4月16日《齐鲁晚报》就曾报道，在高速公路服务区休息了一晚的货车司机董师傅在下高速路时，因不能提供在服务区休息的发票等证据，被通知行车时间超了11个小时，加收1125元的通行费补费。董师傅提供了在服务区吃饭的票据后，依然被加收了100元的“超时费”。
    而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目前河南、上海、浙江、福建、山西、广东、山东、甘肃等省市也都有“超时费”这一规定。
    相关高速公路经营管理部门为何要收取这一费用？
    河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工作人员对此作出了解释：《河北省收费公路货运车辆记重收费等有关问题的通知》里明确规定了，在河北省境内的路段内出入站时间超过12小时以上的车辆都算作“超时车”，的确是要收取一笔费用的。收取“超时费”是为了防止有的司机“换卡逃费”。
    关于惩处办法，2011年初河北省下发的《收费公路货运车辆计重收费等有关问题的通知》有相关规定：“超时车 （指路网内出入站时间超过24小时以上、路段内出入站时间超过12小时以上的车辆），经系统查询，出入口信息一致，但无正当理由和证据的，按路网最远里程收取通行费；若出入口信息不一致，按‘换卡车’处理。”
    据了解，所谓“换卡逃费”，大多发生在营运车辆身上。就是相向行驶的两辆车途中交换入口通行卡，再到对方入口邻近的某一收费站缴费离开，缩短缴费里程，从而少缴车辆通行费的现象。而逃费车辆的主要特征就是通过时间远远超过正常车辆。
    以一辆货车总重量为50吨 （车身重18吨）的货车为例，其从沈海高速公路福建宁德福鼎入口到漳州的闽粤站出口，全程617公里，正常行驶的通行费为2776元（载重类车按每吨每公里9分钱计费）。但通过换牌换卡，货车可偷逃近2000元的通行费。
    正是为了杜绝“换卡逃费”这种逃交、少交车辆通行费的行为，相关交通运输管理部门制定了这一“秘籍攻略”。
    是否合理合法
    如何看待交管部门的说法？“超时费”是否具有充分的法律依据呢？
    网友“最后的铁匠”对于“超时费”一说充满了质疑：如果司机们跑长途累了，想睡一会却要掏超时费，这是要逼着司机疲劳驾驶吗？司机如果不能提供相应的票据，难道就被默认了“换卡逃费”的嫌疑？
    北京德利得物流有限公司运营总监恽绵对记者说，应该站在不同的立场来看待“超时费”问题。站在高速公路管理方角度来说，为了制止偷逃过路费行为而制定该举措，他们有一定的道理；从物流企业角度讲，相关部门“超时费”这一做法便显得不合理了。其一，政府部门对广大物流企业没有公示，也没有提前告之；其二，高速公路经营管理部门采取措施不当，扩大了打击面，使一些无辜者误受伤害。
    而在北京法大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卢颍中看来，“超时费”一说既不合法也不合理，是一种需清理的乱收费行为。
    卢颍中解释说，各个地方收取“超时费”的依据是本省、市制定的地方性法规。然而按照《收费公路管理条例》第三十三条只是规定“收费公路经营管理者对依法应当交纳而拒交、逃交、少交车辆通行费的车辆，有权拒绝其通行，并要求其补交应交纳的车辆通行费”，并没有“超时车”、“超时收费”的规定，依据《人民共和国中华立法法》第六十四条“地方性法规可以就下列事项作出规定：（一）为执行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需要根据本行政区域的实际情况作具体规定的事项；（二）属于地方性事务需要制定地方性法规的事项”。“超时车并没有拒交、逃交、少交车辆通行费，地方性法规却扩大了范围，将超时行车纳入了拒交、逃交、少交车辆通行费范围，这样的地方性法规就违反了‘为执行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需要根据本行政区域的实际情况作具体规定的事项’的规定，自己创设了‘超时费’的概念。所以说，它是不合法的，也是不合理的。”“本来，甄别、查处拒交、逃交、少交车辆通行费的行为就是高速公路公司的依据，举证证明拒交、逃交、少交车辆通行费的行为也是高速公路公司的义务，怎么可以变成先‘误伤一大片’，然后由受伤者自证无罪，个案处理呢？”卢颍中质疑道。
    取消或是最终目标令广大司机稍感欣慰的是，针对上述“超时费”事件，河北省交通运输厅日前作出回应，返还对上述司机收取的345元费用，并提出相应措施切实防止误收“超时车通行费”现象的发生。
    交通运输部也对此积极回应称，对“超时车”如何处理，在国家层面的法律、行政法规中没有具体规定。而对于所谓“超时车”是否属于“逃交、少交”车辆，需要进行科学合理地甄别认定。
    不过，对于河北省交通运输厅的回应，卢颍中并不认同：“落实了几项措施、退还了司机的345元钱不等于事件的终结。我们要为更多人以后可能受到的不合理对待考虑。‘恶法亦法’，我们应做的是推动修改‘恶法’，把它变为良法。‘超时’本身就是不合法、不合理的，如果再去‘落实公示和告知制度，加大宣传力度’，岂不是把它合法化、危害扩大化了？取消收取‘超时费’才是最终目标。”
    另外，在卢颍中看来，“超时费”对于打击偷逃通行费行为没有太好的效果，反而使因故长时间停留高速的无辜司机被“误伤”。高速公路公司不把精力放在稽查真正的拒交、逃交、少交车辆通行费行为上，而是简单、粗暴地依赖“超时费”来进行“蒙眼式”打击，最终“误伤”了无辜，滋生了高速公路公司的惰性。这也正是他极力反对这一收费行为的原因之一。
    “当然，在‘超时费’没有取消的情况下，物流企业还是应该遵守高速公路的有关规定，及时领取进出高速路的卡片，保留好在服务区的消费住宿票据，拍照证明车辆损坏证据。出现特殊情况时及时与高速公路公司联系，避免超时受罚，遭受不必要的损失。”卢颍中建议。
    恽绵也对此表示，我国物流领域像高速公路“超时费”这样波及面过大、“误伤”严重的事情已经太多。希望在媒体的有效监督和相关部门的强力监管下，交管部门及高速公路经营方能够完善管理举措，增加科技设备，用更加科学的方式方法来解决高速公路偷逃过路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