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推进“营改增”或致产业倾斜和税收外流

现为普华永道南中国流转税业务合伙人。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会员及香港税务协会会员。她从事中国税务及商务咨询工作14年，曾为不同行业的客户提供多元化的中国税务及商务咨询服务。其中包括为不同行业的跨国公司在华经营的组织架构和营运模式提供税务筹划服务，协助外国投资者制定在华投资策略以及建立有效的运营架构。此外，还为跨国企业合并重组业务、跨国企业在中国投资发展策略提供中国税务及商务咨询、筹划服务。

　　作为“结构性减税”的重大改革，“营改增”在上海试点以来，一些城市担心本地的资金和产业流向上海，于是纷纷向中央争取试点。目前已有北京、天津、重庆、厦门、深圳五市和江苏、湖南、海南、安徽、福建五省正积极申报试点。所有的申报城市都在积极准备此轮重大税制改革。根据国务院安排，北京有望继上海后，成为第二个实施营业税改增值税的试点地区。深圳作为已申报“营改增”试点城市之一，目前市政府、相关税收部门都在紧锣密鼓对市场进行调研，为即将拉开的税改风暴做好铺垫和准备。近日，记者在深圳采访了普华永道流转税业务合伙人李敬语女士，请她以专家身份对“营改增”政策进行深入解读，并就深圳试点“营改增”提出一些专业建议。

　　不推税改或致产业倾斜和税收外流

　　南方日报：上海试行“营改增”后，现在不少城市和省份都在担心洼地效应，因而纷纷申报“营改增”试点。“营改增”税改政策对地方未来产业发展会产生哪些影响？

　　李敬语：从国际上看，绝大部分国家已开征了增值税。增值税采用的是“进项税抵扣”的政策，由最终的消费者承担，因而不会成为企业的成本。而营业税却没有“进项税抵扣”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存在重复征税的问题。营业税改征增值税后，有利于消除重复征税，降低企业的成本和税负，增强企业的竞争力。因此，“营改增”无论对目前的增值税纳税义务人还是营业税纳税义务人，均将产生深远影响。从这个层面上讲，“营改增”不仅有利于推动第三产业的发展，对深圳的产业转型升级也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根据“十二五”规划纲要，增值税改革今后一定会面向全国、全行业推广，这是大势所趋。目前实施的试点改革将使得试点地区更具有吸引力，却对非试点地区带来了一定压力。比如，在可提供同等质量的试点服务的情况下，企业更倾向于选择试点地区的企业提供服务，因为取得的增值税发票可以做进项抵扣。如果国家确定试点的期限较长，有可能导致一些地方的高端现代服务企业和物流企业外流，这样税源也就跟着转移了。因此，如果深圳不推进“营改增”的话，可能会造成一种产业倾斜和税收外流，降低深圳产业转型升级的竞争力。抓住本轮试点改革的机遇，一定会增加试点企业和试点城市的影响力。

　　深圳要总结上海试点经验

　　南方日报：深圳作为“营改增”试点之一，与上海的产业结构有何不同？从上海的试点来看，目前有哪些值得深圳借鉴的经验或需要调整的地方？

　　李敬语：从产业结构上讲，2011年的统计资料显示，深圳第三产业占GDP的比重较大，其中，营利性服务、交通运输业、仓储和邮政业、酒店餐饮业及金融业占比较大，而上海以金融业、房地产业及交通运输业占比较大。这是两个城市在产业结构的不同。深圳2011年现代服务业增加值增长10%，达到3362.9亿元。在“十二五”计划中，深圳提出要大力发展高端服务业，并深化粤港现代服务业等，本轮改革对深圳的服务业将产生积极影响。交通运输业的情况就相对复杂些，在此次上海试点中出现了税负不降反升的情况。

　　此外，深圳与上海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区别，那就是上海的国税、地税是合二为一的，而深圳不是。未来执行“营改增”的职能部门将是国税局。相对于上海而言，深圳加入增值税试点将对深圳国税局的工作将带来较大的挑战。

　　上海试点半年，主要有几方面的问题值得深圳思考，一是试点范围和行业划分不够明确，容易在企业和税收部门之间引起争议。比如文化创意产业一项涉及到“商标著作权转让”，到底是所有权的转让还是使用权的转让？交通运输业与物流辅助业如何划分？二是出口服务业适用零税率或免税，具体的操作程序有待进一步明确。三是财政扶持政策应体现出公平、高效的原则。上海的财政扶持提出“企业据实申报，政府分类扶持”，在实际操作中，政府需要考虑裁量过程、结果的公平性和高效性。上述这些问题都是上海试点过程中需要进一步解决的。深圳如果将来成为试点城市，在增值税改革的实施过程中也可能会遇到类似的问题。深圳应该未雨绸缪，及时学习、总结上海的试点经验，为进一步完善相关政策、为未来实行全面的增值税改革打下基础。

　　抵扣不充分导致税负不降反升

　　南方日报：从上海的试点经验来看，一些交通运输企业税负明显增加。据悉，上海参与试点的很多物流企业税负增加，以致财政部约见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人员，就物流企业营业税改增值税问题征求意见。为何会出现这种税负不降反升的情况？

　　李敬语：总的来说，“营改增”将减少企业的税负，从上海的官方数据来看，上海自试行这项税制后，企业减税总计超过20亿元，参与试点的企业税负同比降低40%。当然，也有可能出现不同行业的企业，以及同一行业中的企业由于业务模式以及所处的发展阶段不同，税负变化不尽相同，甚至部分企业可能出现税负不降反升的情况。这个情况在交通运输业里比较突出。

　　对企业而言，其税负的高低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包括税率、可抵扣项目以及增值税税负能否向下一环节转嫁。我们以此来分析一下交通运输业税负普遍不降反升的原因。暂不考虑交通运输企业税负是否可以转嫁，但从实施层面看，根据试点方案，交通运输业由原来3%的营业税改征11%的增值税，税率有所增加；从抵扣项目来看，交通运输企业可抵扣项目有限。以陆路运输企业为例，其人工成本、高速公路的路桥费等在成本支出中占据较大比重，但这一块在上海的试点中并未纳入可以抵扣的范围。此次增值税改革中，交通运输业一方面税率增加较大，另一方面可抵扣项目又不充分，就会导致这些企业税负上升。总的来说，上海试点仅在部分行业开展，试点企业外购的劳务中还有部分不能进行抵扣，所以试点初期个别企业可能会因抵扣不充分，造成企业税收负担短期内会有所增加；同时，因为企业成本结构不同、发展时期不同、经营策略不同等原因，在营业税改征增值税的初期，个别企业税收负担也可能会有一定增加。

　　财政扶持政策应考量公平性

　　南方日报：针对改革试点初期一些物流企业税收负担增加的问题，上海制定了过渡性的财政扶持政策，对税收负担增加的企业给予财政扶持。但也有税务官员表示，这种扶持是临时的，否则会对地方财政产生重大负担。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李敬语：针对改革试点初期个别企业税收负担增加的问题，上海相应制定了过渡性财政扶持政策，专门设立了“营业税改征增值税改革试点财政专项资金”，对税收负担增加的企业给予财政扶持。这个是很好的一个政策，因为税率、抵扣项目、向下一环节转嫁这三个主要影响增值税税负高低的因素都难以在现阶段改变的话，由政府出台过渡性的财政扶持政策就成为有效手段，否则大量企业就会面临生存、发展的困境。

　　但问题接踵而至，如何保证这个财政扶持政策的公平性？如果地方政府的财政扶持倾向于那些大型企业、100强企业，而深圳有大量的中小微企业，它们对财政补贴更急需，而且这些企业数量众多，会不会被财政扶持政策所冷落或忽视？所以，财政扶持政策应考量公平性，尽量避免厚此薄彼。

　　深企提前准备未雨绸缪

　　南方日报：对深圳的试点企业，目前应做好哪些准备工作？

　　李敬语：“营改增”对企业经营影响深远，企业应对此做好充分准备。建议企业（尤其是属于“营改增”试点行业的企业）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进行准备：首先，尽早开展“营改增”影响分析测算。对改革带给企业在盈利、税负、现金流等方面的影响进行评估，以便能够事先对企业的业务流程、会计系统、税务申报等方面进行合理的改变。其次，根据企业的实际情况制定实施计划。第三，系统升级。对企业IT系统、税收申报系统、发票管理系统进行全面改造。第四，合同审阅。审阅现有的采购、销售合同及更新后的合同样本，修改定价及税负负担条款。第五，制定交流计划和沟通策略。与客户、供应商及有关各方进行有效沟通。第六，培训员工。针对企业的采购部门、法律部门、审计部门等进行全面培训。最后，咨询税务专家，获得最大程度的专业支持。

　　这些准备不仅能够让企业在试点实施时尽量降低试点方案带来的不利影响，甚至能够使企业在顺应未来改革、试点全面铺开的发展进程中抢占先机。

　　政府与职能部门

　　完善相关改革配套

　　南方日报：据了解，现阶段深圳正在调研“营改增”试点问题，作为结构性减税的重要举措，“营改增”还需要哪些政策层面的配套来给予支持？



　　李敬语：深圳市政府已经启动对“营改增”试点的全面深入调研和评估测算工作，包括到相关试点企业深入调研，请有关财税问题专家座谈“营改增”对深圳的影响以及试点时机选择，对有可能纳入试点范围的企业数量和对地方收入影响进行测算，等等。

　　鉴于深圳中小企业、民营企业较多，深圳市政府如能尽快公布试点方案并给予积极引导，将有利于纳税人有足够的适应期来消化新政策并根据新政策做出相应的准备；试点期间对税收征管的难度加大，对发票管理、税务审计等税务服务的要求也提高，要加强这方面的业务培训；对试点行业的划分上，要更清晰、明确，减少税务征管部门与企业之间的争议，也方便税务工作者有一个更清晰、准确的征收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