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绞杀” 物流企业生死时速

2011-4-17 22:20:00 来源:网络 编辑:56885 关注度:
摘要:... ...
今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广东惠州市科协主席黄细花表示:我们做了一个试验,委托物流公司运输一车货物,从广州至北京,全程遵章守法、不超载,这车货物不但没钱赚,最后还亏3200元。中国物流企业运输成本到底有多高?4月9日至11日,《中国经营报》记者全程跟踪一家物流企业从内蒙古乌斯太到山西省原平县运输化工产品液碱的整个过程。在这段600多公里的行程中,卡车司机躲避高速公路收费和执法部门罚款而显露出的极富民间智慧的生存技巧令人印象深刻。在其背后,则是高速公路费用以及相关部门的罚款直接推高了物流企业的运营成本。通胀压力下,不断上涨的人工费用、柴油价格以及高速收费的多重“绞杀”,物流企业面临生死考验。
 
 
  “钱拿来了”。一名身着黄色夹克的中年男子推开酒店旋转门,大步走到大堂休息区的沙发前,从包中掏出厚厚两摞百元大钞码在茶几上。
  这时,斜倚在沙发上的四名壮汉直起身子,每人抓起一打现金清点起来。不一会儿,两摞钞票便分装在了四人的贴身口袋中。
  “现在运管正在外面查车呢,你们晚上再出发”。“黄夹克”嘱咐道。
  这是4月9下午3点发生在乌斯太镇新天地酒店的一幕。乌斯太隶属内蒙古阿拉善左旗,东临黄河,西倚贺兰山,南靠宁夏石嘴山市,北接乌海市,本属于“三不管”地带。不过,由于乌斯太是“呼-包-银-兰”经济带和乌海-鄂尔多斯-阿拉善“小金三角”的交汇点,重要的交通位置使得这个偏远小镇成为过路司机休息、用餐的汇聚点,餐饮、住宿和娱乐业异常发达。新天地酒店便是毗邻乌斯太车站的一家宾馆。
  四名男子是内蒙古飞渡运输公司的卡车司机,负责将乌斯太某化工集团生产的液碱运输到山西省原平县。“黄夹克”是飞渡公司乌海区域的主管。每次发车前,飞渡公司的财务从呼和浩特将钱打到指定账户上,黄夹克取钱之后便分发给卡车司机。
  卡车司机每人领到8600元钱,这笔费用将用于车辆在路上加油,缴纳过路费、相关部门的罚款以及司机的吃饭、住宿。一个往返之后,剩下的钱,便是卡车司机这趟行驶的“辛苦钱”。
  “如果你‘躲’得好的话,一趟能省下三四百元钱呢”,司机吕强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所谓“躲”便是逃避路途中交警、路政、运管等多个部门的罚款。在这场利益分配的游戏中,卡车司机成功“躲”过一次,等于多挣了一笔费用。

遵规守法不如缴纳罚款

  晚上十点钟,在夜色掩映下当地运管部门负责查车的外勤人员收队。吕强和其他三位司机驾驶着满载货物的北奔重型卡车从乌斯太出发,驶向京藏高速公路宁蒙界入口。
  “我们的卡车自重17吨,货物重38吨,加起来55吨。按照路政管理的规定,我们没有超过车辆的轴重,是不超载的,但是按照运管的规定,我们却超载了”,吕强道出这次“躲避行动”的原委。“高速公路超载管理标准,不同的主管部门执行不同的规定”。吕强告诉记者。
  “运管规定六轴车总共不能超过33吨,光我们车的自重就已经达到17吨,按照他们的标准,我们只能拉16吨货物,车都装不到一半”,吕强表示,“如果按照这样规定‘遵规守法’,运输企业铁定是要赔钱的,因此只能通过躲避罚款来降低企业运营成本”。每被运管抓住一次,就要面临至少1000元的罚款。
  运管部门检查的另一项内容是押运人员的资质证件。由于运输的液碱属于具有腐蚀性的危险品,除了司机之外还要随车配置一名押运人员,而具有资质的押运人员月薪至少要2000元,在通胀压力以及各种费用上涨大背景下,运输企业老板只好减少这样的岗位。
  对于运管部门的罚款,飞渡运输公司总经理刘状认为,“罚款本身是合法的,但如黄细花代表所言,如果不超载、全程遵章守法,企业是赔钱的”。因此,很多物流公司宁愿接受处罚也要拼命降低成本。
  司机吕强的行驶路线是这样规划的:先走京藏高速到达呼和浩特市,然后转道209国道由呼和浩特至和林县,在和林县上210省道经内蒙古、山西交界地杀虎口进入山西境内,接着途经右山西省右玉县、山阴县,最后驶入大运高速到达山西原平县。
  为了“躲避”高速公路收费,吕强需要在高速和省道之间来回交替。在京藏高速行驶了两个小时候后,吕强便从磴口出口下高速,转向国道,在临河东入口再次进入京藏高速,最后在金山出口下高速,到达呼和浩特市。
  “由于这段路和京藏高速基本上是平行的,路程差不多,走省道可以节省大约80~100元的过路费”。吕强对记者表示。在山阴县走大运高速到山西原平县这一段路程也是如此,大运高速原本有出口直接抵达原平县,吕强提前从该高速的崞阳出口下,经省道进入原平可以节省40元左右过路费。
卡车司机的“云共享”

  4月10日凌晨零点左右,吕强和同行司机驶下京藏高速。就在进入省道20公里左右处,他们遇到了交警检查车辆。交警挥动闪闪发光的指挥棒示意车辆靠边停车。吕强对这样的情况自是司空见惯,他不慌不忙将车缓缓靠边,并没有急于下车。与吕强一起发车的同事,头车的司机则下车与交警交谈,把相应罚款交给交警后,便示意吕强开车行走。交警放行后继续排查下一辆车。
  几分钟后吕强接到电话。“是头车司机打来的,他告诉我每辆车被罚款50元。”吕强说。为什么会被罚款?吕强耸耸肩,做无奈状。“只要交警想查你,总能找出毛病来,比如车身太脏,拖挂车身的车牌号不够清晰等。”吕强表示,老练的司机从不会问为什么,自觉交钱就行了。据吕强回忆,有一次因为他驾驶的车辆因转向灯不够亮而被罚了钱。
  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成熟卡车司机和交警之间配合默契的惊人程度。交警拦下车辆,要求司机出示驾驶证和行驶证,司机二话不说主动递上“罚款”,不多不少,刚刚合适。然后交警放行,司机驾车上路。整个过程如流水线般操作,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和交谈。“我虽然不认识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但这路上一共有几拨拦车罚款的人我都知道。当然,他们也认识我的车。”吕强表示,由于经常跑这条线路,与路上相关执法部门频频接触,彼此的默契使得整个罚款过程如行云流水般。
  事实上,这是一个利益分配的过程。吕强他们中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有位司机证件齐全,遵章守法,被交警拦截检查。交警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随即感叹道,你证件办的这么全,如果所有司机都像你这样,让我们吃什么。
  从内蒙古乌斯太到山西原平这段600多公里的行程,吕强的电话频频响起。吕强有一个工作专用手机,里面保存了60多个这条线路上司机同行的联系方式。这60多人仿佛60多座移动的监测站,随时分享交警、路政、运管等执法部门的查车位置。
  除了手机通信这样“高科技”手段之外,司机们还经常采用传统的方式来传递信息。“开车迎面碰到熟悉的司机,如果对方摆一摆手,这就表示前面没有交警查车,可放心行驶。”吕强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如果前面有查车的该如何表示?”记者问道。“那就用这个手势,”吕强双手在胸前比划出一个大饼状,“这个意思是前面有大檐帽(警察)。”
  当然也有爱开玩笑的同行搞恶作剧。路上遇到一位司机告诉吕强前面有警察在查车。吕强摇摇头说,“他在骗我呢,交警一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作为与交警经常打交道的老司机,吕强熟知路上每个交警支队的行动范围。

微薄利润

  “我们这回运气真不错,路上很少遇到查车的,应该能多剩下几个钱,”快接近目的地了,吕强心情大好。4月11日下午4点左右,卡车驶入山西山阴县境内,如不出意外,晚上8点即可到达目的地。
  然而,吕强高兴的有点早。在穿越山阴县城时,吕强遇到了当地运管部门的拦截。身着褐色制服的运管人员示意吕强靠边停车。吕强从驾驶舱取出黑色皮包,从中掏出一叠收据,下车与运管人员交涉。运管人员检查收据后便放行了车辆。
  “为什么没罚款?”记者问道。吕强扬了扬手中一叠发票说,老板已经在月初的时候缴纳了罚款。这叠收据共有十张,每张罚款额50元,共计500元。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车辆尚未通过,但罚款已经先行缴纳了。罚款是月初缴纳的,记者从收据上看到罚款已经缴到了4月28日。
  “这叫做罚款包干制,一辆车一个月固定缴纳500元就可凭借收据通行。”吕强表示。从乌斯太到原平,山阴县是必经之路。以往是由每趟车的司机缴纳罚款,后来改为统一缴纳。“罚款包干的好处是司机到了这一地段可以大胆放心行驶不用提心吊胆,同时也减少了通过时间。”吕强告诉记者。
  4月11日晚上8点30分,吕强驾驶着他的卡车缓缓行过道路崎岖的山西省原平县白家湾村。在这里,吕强缴纳了最后一笔“过路费”——经过该村时缴纳了20元费用,到达了目的地。前面是一片灯光通明的厂区,吕强他卸货的地方。在这里,吕强回头向记者道了别,这辆装满液碱的白色北奔2429型油灌车一点点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记者粗略计算了一下,在这次数天的旅途中,缴纳过路费6次、罚款2次,共计1600多元,加油三次共计3800多元,停车、加水、住宿、用餐280多元。吕强从黄夹克那里领到的8600元已经花费了一半多,再算上回程的费用,8600元留在吕强手中的也就是三四百元。
  吕强每月底薪3500元,每趟车通过与相关部门“躲猫猫”能省下数百元,一个月能跑4~5趟车,能赚2000多元。一个月5000~6000元,便是这个行业的标准水平。
  作为这个利益链的最低端,吕强的收益如此。那么上游,飞渡公司盈利如何呢?飞渡公司总经理刘状给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每趟车他支持8600元,能赚取3000元差价。在这差价中,还要支付司机的底薪、车辆维护、机油更换以及公司基本的运营费用。“算下来基本是不赚钱的。”刘状告诉记者。
  由于通货膨胀的压力以及油价上涨(目前0号柴油每升的价格已经上升到7.36元)加之过路费和罚款,物流企业成本越来越高,另一方面,由于行业门槛低,越来越多的个体户参与到物流和运输行业,激烈的价格战使得服务收费越来越低。
  “客户之前给我们的配送费用是310元/吨,现在他们要降到290元/吨,这个行业越来越难做,”刘状告诉记者,“如果不是在这个行业已经从事了几十年,不然早就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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